謚號是我國古代對具有社會地位的人,如帝王、后妃、文臣武將等死后,對他們的人生進行評定后給予的或褒、或貶、或同情的稱號,以此蓋棺定論。
當然謚號的議定也可能夾雜一些個人的感情色彩在里面,尤其是一個王朝內(nèi)部的權力交接,后繼之君往往都會給前任一個相對好的稱號,如明英宗朱祁鎮(zhèn),他的謚號為"法天立道仁明誠敬昭文憲武至德廣孝?;实?,而在他駕崩后的明朝文書上通常也會用"?;实?來指代他。
然而,有人認為朱祁鎮(zhèn)謚"睿"有些名過其實了,因為從他生平的主要事跡上看根本就配不上這個美謚,完全是他的兒子朱見深(成化帝)美化的結果。
其實持有這樣的看法也不能說沒有道理,朱祁鎮(zhèn)的這一生褒貶不一,站在不同的立場所得出的結論也不一樣,這也和他曲折的人生軌跡有很大的關系。
而且更為關鍵的是,天順八年正月,朱祁鎮(zhèn)駕崩后留下了一系列的政治、社會問題。
中央, 他寵信的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門達勾結東宮太監(jiān)王綸,試圖謀害首輔李賢;
地方,也就是這一年,南北兩京、四川、湖廣、荊襄等地區(qū)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民間暴動;而在此前的大藤峽瑤族起義,也遺留給了朱見深。
是年,兩畿、川、廣、荊、襄盜賊大起。道路不通。
正因為如此,讓人對朱祁鎮(zhèn)謚"睿"產(chǎn)生了很大的疑問。那么,朱祁鎮(zhèn)到底憑什么可以得到"睿"這個美謚呢?
要想了解具體原因,我們首先需要知道謚號"睿"所代表的具體含義。
睿,在古代的謚號體系中屬于上謚,包含四種含義:克念作圣曰睿、深思遠慮曰睿、圣知通微曰睿、慮周事表曰睿。
也就是說,一位帝王要想得到謚"睿",必須具備在能夠克制自己作為皇帝就肆意妄為的情況下,通過自己敏銳的洞察力,做出詳細的,具有遠見的,可操作性的國策,并能夠付諸實踐的品質。
既如此,我們進一步看看朱祁鎮(zhèn)到底做了哪些具有遠見和可操作性的國策。
1、征收金花銀,改革田賦繳納制度,激活了封建王朝的商品經(jīng)濟市場。
洪武七年,朱元璋效仿宋元,開始發(fā)行名為"大明寶鈔"的紙幣用作國家的法定貨幣,和銅錢一起混合在市場上流通,同時禁止民間使用金銀等貴重金屬用作商業(yè)交易的媒介。
禁民間不得以金銀物貨交易,違者罪之。
這種制度不能說不好,但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明朝政府犯了兩個錯誤,①不允許兌換紙幣,②采取保守退縮的紙幣發(fā)行政策。
這樣一來讓民間對這種不能兌換的純信用的"大明寶鈔"的價值產(chǎn)生了嚴重懷疑,時間一長注定紙幣會貶值;而限制紙鈔的發(fā)行量更是加速了紙鈔的貶值。
而且明朝初期實行的是實物繳納田賦,少許的以銀、錢、鈔、絹等代納稅糧,但因為朝廷主推寶鈔,對其他實物代納進行嚴格的限制,而這種不能兌換的紙幣因為大幅度的貶值反過來又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將百姓束縛在田地之間,根本不利于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
收賦有米麥折銀之令,遂減諸納鈔者,而以米銀錢當鈔,馳用銀之禁。朝野率皆用銀,其小者乃用錢。
金花銀的幣制改革,不僅解決了明朝糧長制度下的運送之苦,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田地對農(nóng)民的束縛,使得農(nóng)民在繳納折賦銀后可以從事其他方面的生產(chǎn)活動,同時客觀上也加快了農(nóng)產(chǎn)品的商品化進程。
"輸賦之金,必負米出易",改變了人們對商業(yè)活動的認知,這也是生活在山高林密間的徽州人能夠走出大山,尋求一條新出路的開端。
商業(yè)復蘇的同時也刺激了手工業(yè)的發(fā)展,增加了政府征收賦稅的新途徑,更是為蘇杭成為"人間天堂"打下了基礎。
2、確立了"冠帶榮身"的社會賑災體系。
冠帶榮身是明政府正式確立的一項全國范圍內(nèi)賑災動員令的表彰制度,主要是指對那些能夠為災民提供糧食,對災情進行支持的富戶(普通民眾)授予一定品級的"冠帶",讓其可以享受朝廷"功名",免除其家庭若干年雜役,這在當時是極具吸引力的。
這項國策的確立是在正統(tǒng)五年,時任翰林院修撰的邵弘譽提出了對參與賑災的富戶進行褒獎,推行"旌異優(yōu)免"的全員性賑災主張,被朱祁鎮(zhèn)所認可后,制定成條例頒布實施。
而事實上,早在正統(tǒng)二年,明朝就已經(jīng)旌表了義民十人,"詔賜璽書旌勞,復其家",引起了很大的社會轟動。
在古代,自然災害的發(fā)生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對封建王朝來說是致命的。如果遇到地方政府的不作為很可能會釀成民變,這一點,歷代統(tǒng)治者都有清晰的認識,當然他們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所以朱祁鎮(zhèn)的這一項措施,讓一個本來是富戶自發(fā)性的或經(jīng)地方官府動員后發(fā)生的單個、孤立的賑災行為,正式成為對參與賑災的富民集體表彰性的動員令,有效地將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無論是經(jīng)濟上的,還是政治上的都降到最低。
同時又和朱元璋建立的國家福利體系,即養(yǎng)濟院、漏澤園、義冢等形成了有效互補,完善了明朝的福利機構。
建庶人是指建文帝朱允炆的次子朱文圭,靖難之役時被自己的叔公永樂帝囚禁在中都鳳陽的廣安宮,這一關就是幾十年。
天順元年,經(jīng)歷了奪門之變的朱祁鎮(zhèn),在清洗了弟弟景泰帝在朝中的政治勢力后,決定釋放被囚禁在中都鳳陽的朱文圭。但有人擔心這樣一來會再次影響到他的皇位安穩(wěn),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朱祁鎮(zhèn)并不理會,他認為天命所歸,如果朱文圭真的命中注定還能成為大明皇帝,還有人拿朱文圭做文章的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有天命者,任自為之"。
朱祁鎮(zhèn)的這一舉動,被首輔李賢看成是堯、舜之舉,是良善的一面。
胡善祥是明宣宗朱瞻基的第一任皇后,她被廢并不是因為自己犯了錯,而是沒有給皇家生一個兒子,這在"母憑子貴"的古代就是原罪,這樣一來自然引起了官場和民間對她的同情。
胡善祥被廢后只能伴隨著青燈古佛渡過余生,死后也只是以嬪妃的禮儀進行安葬,這對她來說是極其不公平的。
天順七年,朱祁鎮(zhèn)為胡善祥上了謚號,恢復了她皇后的身份,給這位苦命的女人正了名。
5、廢除了人殉制度,徹底杜絕了這一陋習。
如果說釋放朱文圭、給胡善祥正名等舉動只是朱祁鎮(zhèn)在經(jīng)歷了人生磨難后,所展現(xiàn)出來的微不足道的善意,那么廢除明初以來的宮妃殉葬制度,絕對是人性的光輝。
人殉本身就是一種不人道的殯葬方式,朱祁鎮(zhèn)在駕崩前留下了這道遺詔,放過了自己后宮中那些可憐的女子,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具有重大意義的事情。
正是朱祁鎮(zhèn)的榜樣,他的兒子成化帝朱見深,也在駕崩前留下了不需要殉葬的遺詔,為明初實行的這一陋習徹底畫上了句號。
朱祁鎮(zhèn)這一生其實算不上光彩,從自己父親的手中接過一個盛世的大明朝卻不懂得珍惜。
寵信權閹以至釀成土木堡之變,當過俘虜成為人們的笑談,做過囚犯被禁南宮長達數(shù)年,殺忠臣也只是為坐穩(wěn)自己屁股下的龍椅。
這樣的人卻能在人生的最后時刻閃現(xiàn)了人性的光輝,也能夠給自家的王朝留下幾項深遠的治國政策,給一個"睿"的謚其實并不過分。
當然,他殺于謙始終是無法洗刷的一項污名。
只不過站在統(tǒng)治者的角度去看,站在儒家綱理倫常的角度去看,于謙是臣,朱祁鎮(zhèn)是君,所以明知于謙是冤枉的,但在正統(tǒng)向天順轉變的那個特殊時期,為了自己的皇位能夠穩(wěn)固不殺也得殺了,這恐怕也是李賢、彭時等文臣在制定謚號時都斟酌過的問題吧!
也好,朱見深為于謙平了反,正義因而不會被湮沒!
歷史也已經(jīng)畫上句號,朱祁鎮(zhèn)的"睿"也能夠實現(xiàn)"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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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商品經(jīng)濟 可操作性 自然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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